不戒和尚

对父宝具 13

“要请你回来不容易啊。”吃完饭,回到客厅坐下,高育良终于进入正题,“你现在三十五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遇到问题就逃避。侯亮平不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去国外上学,害得我和你妈妈整年整年见不到你。”

芳芳承认:“是啊,我以前总是不愿意面对,现在我不想逃避了。”

高育良很欣慰的样子:这就对了,有什么困难坐下来解决。哪有你先前那样,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不说,自己一个人越想越离谱,当着外人的面给我们难堪的。先前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爸爸不怪你。

一番话说出来,高育良既没有肯定什么,也没有否定什么,但暗示是再明显不过的。芳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高育良:“爸爸,我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你在外面还有个太太的事情。”

芳芳的问题让高育良相信,她也许只是听到了些许风声,也许只是从跟吴老师的通话中猜出来的,他从不怀疑这孩子的聪明:“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不信任我了吗?”

“我信。我从小就相信您。”上学的时候表现得尤其明显,如果老师讲的和爸爸讲的不一致,以爸爸说的为准。芳芳接着问:“那妈妈怎么搬走了。”

祁同伟和梁璐今天一直陪着吴慧芬,吴老师还算明智,没有说他的事情,在李家聊天,除了老吴家的家长里短,基本都是围绕两个孩子在讲。

高育良叹了口气,似乎说出这种话很为难似的:“其实我们分房睡觉已经很多年了,我有糖尿病,吴老师总是疑神疑鬼。我希望你不要被外界的谣言骗了,无时不刻不在激烈的斗争中,有的人为了搞倒对手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你有空帮我劝劝你妈,夫妻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突然闹起脾气来了。”

高育良突然不了解女人了。吴老师十多年前能接受他出轨,能接受离婚不离家,熬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混官太太的待遇,现在怎么又突然沉不住气了。

芳芳再次确认:“您真的在外面没有女人,也没有生孩子?”

正面回答太过笃定似乎不太好,将来没有转圜的余地,高育良决定把这个责任抛给吴慧芬:“你去问问你妈妈,这么多年她掌握了我什么出轨的证据。”

“我不想问妈妈,我现在是在问您,”芳芳又深吸一口气,碰了碰鼻子,仰头望着悬在天花板的吊灯,控制住想哭的冲动,“您能向我保证,您没有出轨吗,在外面没有私生子吗?”

芳芳似要哭出来的神态遏制了高育良准备发火的欲望,转而选择耐心解释:“外面的传闻是有的,你要有鉴别力。我们这些做领导干部的,社会上各种传言都有,我一个独生子,外面还有人传咱们汉东某个青年女企业家是我侄女,是李达康的情人呢。关于有没有出轨,这件事也要具体地看待。什么算出轨?肉体的还是精神的?我们人类的社会除了少数国家和宗教,普遍实行一夫一妻专偶制。然而回顾历史,观照自然,多偶制更符合动物的本性,也更符合人性。我和吴老师相识四十个年头,结婚三十六年了,两个人相处久了难免会厌烦,七年之痒不是没有科学依据的。这世上没有圣人,我也是普通人,难免会有一些心猿意马放松自我约束的时候,你也是成年人了,想必你也理解男男女女之间无意识的性吸引。但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妈妈,没有对不起你。你觉得这样算出轨吗?”

这番话仍然留有余地,高育良的确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前妻和女儿,尽心尽力把女儿抚养长大,就算离婚,吴老师想要的官太太待遇他成全了,瞒着芳芳也好好保密了,没有人受到伤害,大家都获得了应有的东西,始终都是他在为妻女奔忙,难道不对吗?

父亲洋洋洒洒的高论仍然避开了关键的事实,决定今晚来见面,芳芳不打算留有余地,她固执地继续问,这一次她选择最赤裸的表达:“您说的道理我明白,但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从您跟我妈结婚,三十六年来,有没有跟别的女人发生X关系,有没有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高育良生气地站起来训斥她:“注意你的语言,女孩子不要说这么粗鲁的话。难道我刚才没有说清楚吗?跟你讲了这么多道理,我看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泪水从脸颊滑落,芳芳说:“我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要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最近三十六年来,您到底有没有跟别的女人发生性关系,YES OR NO!”

最后一句话近乎咆哮,高育良也火了,高声回答:“没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父亲愤怒起来犹如一头发怒的狮子,尊严不可挑衅。

芳芳却无力地笑了,这次她真的死心了。

“你笑什么!”高育良被她笑得一肚子无名火,“我看你是被李达康家的小兔崽子带坏了,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之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是怕她父亲利用你们的关系构陷我,你还往人家的陷阱里跳。要说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侯亮平抓李达康的老婆而起!”

这就更好笑了,芳芳冷漠地说:“佳佳和她爸爸都没有提过你。”

高育良冷冷地问:“你是从哪里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

芳芳望着父亲,熟悉的脸,完全陌生的表情:“我不是听到的,您真的要看吗?”

“看,我有什么不敢看的。”这种关头必须硬气。

“好吧。”芳芳说完,打开手提包,抽出一叠照片,交到高育良面前。

看到第一张高育良的脸色就变了,是小高抱着儿子和他的合影。他把这叠照片拿起来,一张一张观看,除了第一张这些照片什么时候拍的他完全没有印象。越往后时间越久,都是他和小高日常的亲密照,最后一张甚至是在床上,虽然没有露出敏感部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做什么。

血液凶猛地冲向脑门,同时一股寒意从心头升起,高育良发现自己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但退路已经被堵死,此刻他只能故作镇静地问:“你从哪里得到这些照片的?”

芳芳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比起父亲冰炭煎熬的内心,此刻她要平静许多:“前几年收到的匿名包裹,刚刚收到的时候我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

高育良把这沓照片扔在茶几上,小高绝美的脸散落在茶几上、地摊上,无辜且柔弱:“本来就不是真的。”

“我送去做了技术鉴定。”

这下高育良不想见招拆招一一否定了:“你还做了什么?”

芳芳说:“我还去过香港。”

“接着说,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应该说您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吧,但芳芳不愿去纠结这个话题,爸爸有个本领,很擅长带跑谈话的节奏,把你的本意往对他有利的方向上引。“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她。她的家里挂着你们的结婚照,孩子很可爱,她很爱你,谈起你的崇拜爱慕的神态是不作假的。”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被揭穿的耻辱和父亲尊严被玩弄的愤怒在心中崩裂,“你就这么喜欢看你父亲出丑?我出丑你是不是就拍手称快?嗯?”

“我不想看您出丑。”这场战斗进行到此,芳芳已经有些疲惫了,她很羡慕佳佳,永远充满斗争精神,面对父亲毫无心理压力。

但这是她选择的战斗,她必须要走完全程:“我太了解您的性格了,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高育良冷笑:“不得不逼我出丑?”

“这不是我今天晚上来见您的目的。”芳芳望着背着手在面前走来走去的父亲,“我今晚是来劝您面对现实的。”

高育良傲然道:“你越发厉害了,要教你爸爸做事了。”

芳芳已经不想再关注父亲的情绪,她只想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我至今不知道这些照片是谁寄给我的,他能寄给我,也能寄给中纪委。”

高育良嘲讽道:“这点小把戏吓不到我。你既然都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跟你妈已经离婚了,小高是我的正牌老婆,我跟她做什么都不犯法。”

“真的不犯法吗?”芳芳怀疑地问,“这样一个绝色美女与您隐婚生子,中间每一个环节都禁得起审查吗?连我都不信的事,您觉得中纪委会相信吗?”

高育良态度强硬地回答:“事实就是没有,你大可以把照片交给中纪委,让他们来查嘛。”

“爸爸,我从不知道您竟然这么天真。”芳芳叹气,“您只不过是仗着没有人知道您离婚再娶的事才敢这么说。有心人只要随便一调查您真的说得清吗?她是谁送到您跟前的,您跟她背后的人有什么利益关系,您再好好回忆。我真的希望,您及早跟上级交代,您自己交代,跟中纪委找上门来是两个概念。”

“我真的是为您好。”

一句他向芳芳说了无数次的话,突然从芳芳嘴里冒出来,高育良觉得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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