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宝具 7
连跑了5个项目督进度，李达康回家已经10点过。掏出钥匙开门，想着李佳佳回来没有，要是还没消息他就去省委大院找人。如果佳佳被高育良三言两语收编了，留在老高家里不回来了怎么办······
打开门，一个陌生姑娘跟李达康面面相觑。
李达康吃了一惊，后退三步，确认门牌是自己家没走错门。
李佳佳的脑袋从门框后面支出来：爸，你回来了。
就在李达康盘算着怎样去省委大院捞人的时候，李佳佳已经把高育良的女儿拐回来了。眼前这位美丽、端庄，还带着点儿拘谨的姑娘正是李佳佳夸上天的、高育良的独生女儿，进了屋，礼貌地跟他打招呼：“李书记您好。”
工作时间叫李书记已经够了，下班回家还叫李书记，老李官瘾没有那么大被搞得有点不自在：“······叫叔叔就好。”
芳芳从善如流：叔叔好。佳佳邀请我在这儿住几天，不会给您带来不便吧？
李佳佳都邀请人家了，作为主人面对客人总不能说不欢迎吧，李达康脸上挂着迎客笑说：“不会，没有不方便，你放心住，有什么不方便的跟杏枝说。杏枝呢？杏枝——”
“姑姑在给芳芳铺床。”说完又对芳芳说相声似的，“芳芳你放心，我爸李大书记是个大忙人，这家对他的意义就是晚上回来睡觉，家里多个人少个人对他没影响。”
她这神情过于生动，芳芳掩嘴轻笑。老李眉头一皱：“你，给我过来。”
李达康把李佳佳拉到角落里，低声问，你怎么半夜三更把高育良女儿带回来了，育良书记能同意？
李佳佳解释：“今天去他们家吵架了，芳芳气得跑出来，我这才邀请她过来住的。爸，你该不会要赶芳芳走吧？”一副你要赶芳芳走就等着吧的表情。
面对女儿怀疑的眼神，老李生气了：你把你爸想成什么人了？
“那就好。”李佳佳得到满意的回答正要走，又被老李拉住，“您还有啥问题？”
老李看了眼背对他们在手机上敲字回消息的芳芳，鬼鬼祟祟地问：“刚刚你说吵架？我不是让你对育良书记尊重点吗，你是不是搞砸了。”
李佳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爸，我向您保证，我对高书记绝对尊重。是芳芳为了维护我，跟她爸爸吵起来的。”
李达康一怔，这下好了，高育良肯定认为他生了个祸水去祸祸他们的父女关系。
杏枝收拾好房间下来，跟两个女孩子热烈讨论明天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杏枝自认手艺还不错，李达康是个吃剩菜不用加热的糙汉，跟他讨论做饭没啥价值。“其实我会的菜可多了，明天给你们做酿豆腐，梅菜扣肉，大煮干丝，你们要是喜欢吃锅包肉我也可以做！”“姑姑，留个缺给我，我给芳芳炒宫保鸡丁，她说我比美国的中餐厅做得好吃。”“好好好，我们还可以加条茄子，做鱼香茄子。”“好啊好啊。”三个女人叽叽喳喳，欢声笑语。
唯独不关心老李同志吃什么。
与三位女性格格不入的老李同志默默去浴室洗漱，芳芳跟她父亲吵了什么李达康暂时不想知道，人家家事不好打听。一边刷牙一边想明天还要去省委开常委会呢，遇到高育良还是绕着点走，八年前跑去吕州挖投资商差点被高育良堵在路上胖揍······
孤独的老李同志没想到睡前还能见到李佳佳，在他睡前下楼喝水的时候。
黑暗中冒出个人声差点把老同志吓死：爸，这么多年你习惯一直没变。
自从十几年前挨过一次肾结石的痛，老李睡前三件事：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喝水，小解。
老李抚着胸口小声责骂：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想吓死你爸啊！
李佳佳顺手关上厨房的门，把灯打开：“跟您商量个事。”
李达康提着水壶倒水语气尖酸：“哟，您还知道商量两个字咋写啊，您还是直接下旨吧。”
看样子老李在气做事不跟他商量，李佳佳有个优点随老李，就是可以选择不在意别人是不是难受，这方面没有道德负担。李佳佳忽略了老李的情绪，说：芳芳爸反对我俩在一起，芳芳才跟他吵起来的，才离家出走的。爸，您可不能反对我们，这是我免了您的检讨书的条件。
李达康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被这个说法新奇到了：你说啥？检讨书？
“检讨书。”李佳佳无情重复。
“我——”李达康拖长音，“要跟你——写检讨书？”
“不是跟我。”李佳佳也没想好该写给谁，这件事她在心里想了好久，郁结在胸的情绪却始终没有得到化解，“妈妈的事，你想想。”
一提到欧阳菁，李达康的脸就一点点垮下来了，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才说：“你妈妈的事你是怎么看的。”
极少与父亲有深谈机会，李佳佳问：“您是真心想知道？”
“真心的。”李达康说。
“你知不知道妈妈被检察院带走前一天跟我打过电话。”
李达康不知道，但也不意外：“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同意跟您离婚，您就派人调查她。”
“啊？”李达康没控制住音量大叫起来，“我？调查她？我有那么闲吗？明明是她调查我。”
夜深人静赶紧示意老李小声点，李佳佳被李达康这个爆料惊到了：“她调查你？调查你什么？”
“······”老李不好意思说，但看到女儿一副追究到底的八卦眼神，潦草地说了句：“查我有没有搞外遇。”
这回轮到李佳佳无语了，几个小时前她还觉得芳芳爸妈奇怪，现在看她爸妈也不遑多让：“那您有没有搞——外遇？”
“这你能不知道？你妈的性格，我要是搞了，她能让全汉东都知道，你会是第二个知道的，大路是第一个。”
老李的表情让李佳佳相信他是清白的，都说大官脸上功夫好说鬼话面不改色，可她爸在这方面毫无高级干部气质。“好吧——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妈说我调查她。她怎么会以为我在调查她？”李达康真的困惑，他不懂女人，更不懂欧阳这样的女人。
“王叔叔说因为检察院到我妈单位去查账，你那段时间六亲不认，先是把王叔叔叫到你办公室训了一顿，又闹着跟我妈离婚，他以为检察院去城市银行查账是你要收拾他们两个人的信号。”
老王的想象力也挺丰富。李达康双手搓了搓脸，他在朋友、老婆眼里竟然是这种人？也不能怪王大路，大路是经商太久，商人怕官的毛病犯了。
好像知道李达康在想什么，李佳佳接着说：“不然我也不会以为是您抓了我妈妈。后来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荒谬，抓了我妈对你没好处。但是老李同志，您看看您自个儿，跟身边的人都隔膜到什么程度了。”
李达康有所触动，眼睛漫上了血丝：“我确实——”
李佳佳差点忘了，她的钢铁糙汉亲爹其实还有哭包属性，忙说：“王叔叔说你已经自我反省过了，让我回来不要为难你。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生气。”
李达康没说话，静静地听她说：“你让王叔叔给我带话，说我妈妈是失足落水，国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妈妈的，让我不要恨国家，我当时觉得妈妈是你抓的，你怎么甩锅给国家呢？得亏王叔叔飞到美国跟我谈了几个小时，不然我才不要回国见你。”
李达康的声音有点哑，嗓子发涩：“那现在呢？”
“现在我就是生气。”李佳佳的表情也是生气的，“妈妈是违法了，这是她自己没有顶住诱惑铤而走险没错。可是，大路叔叔说，妈妈不想拿贷款返点，如果她不拿别人也拿不到，她是不得不拿。这个事情不用说，您肯定不知道。如果您知道了，您绝对不会让妈妈收钱的，对吗？”
李达康承认了：“对。”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心也冷得像冰。他不但会竭力劝阻欧阳收钱，还有办法让欧阳独善其身。
冷凝的气氛让人不舒服，李佳佳缓和了一下情绪：“这件事情妈妈也有责任。把我送出国之后你们就分居了，没什么感情交流。妈妈的性格我们都知道，她对待感情太幼稚了，也不能完全怪你不关心她。但她已经付出锒铛入狱的代价了，我怎么还能责备她呢······”
沉默在父女二人之间沉甸甸地下坠着，隔了半晌，李达康才说：佳佳，你长大了，爸爸做错过很多事，你比爸爸更成熟。
李佳佳扁扁嘴：那你是说我很成熟很可靠了。
李达康承认：是。
“你成熟可靠的闺女选的对象肯定也是可靠的对不对？”
“······”
“那你就不能反对我们了。”
李达康伸手打住：“别。等等，你最先跟我说什么来着？”
“最先？先到那儿？”
“你说我不能反对你跟芳芳交往，作为免除我写检讨的交换。”
李佳佳预感要坏事：“老爸，你想干嘛？”
不就是写检讨吗？省委一支笔还怕这个？李达康果断选择：“检讨我写。”
李佳佳叫道：“诶，等等，这事可由不得你选，只能我选。”
“就这么定了！”李达康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口喝光，“我去睡觉了。你把杯子给我洗了。”
评论(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