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你的爱人 ８【完结】
省委再一次开会的时候，高育良已经不再列席了。
会后李达康被沙瑞金留下，会议室只剩他们两个，沙瑞金笑吟吟地问他，是否愿意再陪他到林城走走。
已经去过一次，该考察的已经考察了，沙瑞金提出的要求很奇怪。但李达康当然只能说愿意。
如果说害怕回忆起悲伤的过去，尤其是跟沙瑞金一起，而不敢故地重游，就太不像话了。照片上的罗成，年轻、英俊，一双无害的大眼睛看着镜头，也是在看着看照片的人。至少年龄跟沙瑞金是不一样的，罗成永远停留在了一个不老的年岁。
李达康说服了自己，与沙瑞金一道去了林城。
自刘开河被双规以后，吕州的状况不尽如人意，市委书记入常已无望，林城这些年有李达康打好的底子，周桂春也是个能顶事的人，许多人猜测周桂春今年有望进入汉东省委常委。
不过沙瑞金早早遣开了周桂春，秘书们远远跟在后面，保持了一个听不见领导在谈论什么的距离。沿着上回走过的路线，走到李达康说“我哭了”的地方，沙瑞金问：“达康同志，你知道我在这儿见过你几次吗？”
“上次您到林城考察，和我一起从这儿经过过。”李达康笑着回答。
“还有两次。”
李达康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您以前来过林城？”
沙瑞金点点头：“来过，我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想起来。你想知道是哪两次吗？”
除了“想知道”还有别的答案吗？而且李达康还真的挺想知道的。
“有一次，是 2007年10月20日。当时你在这里徘徊，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笑容瞬间从李达康脸上散去，这个日期他忘不了。可是，当时有秘书和司机在远处守着，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干嘛，难道是秘书和司机······沙瑞金为什么要打听这种极其私人的小事？
“还有一次，我打着手电在这里找到你，你说不想回家，我就把你带到了我家。”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摇晃了起来。
李达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沙瑞金给他讲了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每一个细节都与李达康的记忆吻合。原来当初陪伴他的罗成是三十多年前的沙瑞金。1980年，沙瑞金在边界上执行任务受伤，昏迷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他在梦中成了一个叫罗成的人，度过了罗成的一生：从出生到成长，到工作，再到死亡。
到死亡······
“沙书记，是我害了您。”李达康最后只能苦笑着这样说，“您让我好好想想。”
沙瑞金不解其意，但没有再追问下去，现在李达康的神经已经超负荷了，他不能再多说多做了。沙瑞金把李达康交给杏枝，嘱咐杏枝照顾好她表哥，便不再打扰了。
李达康失魂落魄的样子着实吓着了杏枝。在她印象中，身为政府高官的表哥向来精力充沛思维敏捷，突然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杏枝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李达康让杏枝别管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头栽在床上，脑子里翻涌着沙瑞金的种种说法，罗成和沙瑞金的脸反复离散又交叠。
像罗成死后很长一段时间那样，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那时他自责，懊恼，如果他当天能够像往常一样惯着罗成，不跟他吵架，也许他就不会提前出发，就不会装上那辆超载重卡。只要几秒钟······在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面前，偷偷溜过一个一个失之交臂的机会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啊。
可是李达康不得不去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罗成在出事前几天就跟他说过：
“如果我死了，不要难过，在你前面还有一个更好的我在等你。”
而现在沙瑞金站在他面前说：“是我，我是罗成，也是沙瑞金，我还有一次拥抱你的机会。”
他竟然失去了拥抱一个长久以来的奢望变为现实的勇气。李达康记得罗成不是这个性格，他停留在了一个永远年轻的年纪，只因为和他的一次争吵。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3:20的时间，还有沙瑞金的来电。
想接，又怕接，最后不得不接。
“达康，你知道罗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想什么吗？”
电话那头保持了一阵缄默，问：“想什么？”
“我刚刚想起来的。当时在想：我如果死了，你会难过，还会自责，真希望不要死。如果不死，以后需要改改自己的脾气，不要总是让你为难，其实一切都是我的坏脾气造成的，不是因为和你吵架。你已经很好······”
“可是我现在脾气变坏了。”
沙瑞金确信听到了李达康声音里的颤抖，他用一种温和的、似乎能长出一只温暖的手去抚摸李达康的头发的声音说：
“我想我能回到沙瑞金的身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你变成我曾经的样子做准备。”
————————————————————————————
不擅长写长篇，就此完结。有缘可能有番外。
献给江湖出走的 @白木朽斋
望不嫌弃
评论(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