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 五
也不能说完全意外。赵瑞龙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李达康早已有了个认知。
检察院要拆走监听设备他没什么要说的，当场就同意了。
“我爸工作忙，根本没空管我，我妈老早就不在了，大姐嫁得早，平时就我二姐管我比较多。”
“惠龙集团是从我和我二姐的名字里取的，主要是我在搞。”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从政，跟我爸一样。后来觉得干不了，就决定经商了。我爸和我的两个姐姐都支持我，二姐和大姐都投了钱。”
“放弃从政的原因，是我大学写社会实践报告。当时我爸刚当上省长，汉东官商两界想巴结他的人不少，他们都很热心关注我毕业后干什么。我爸说，如果我想从政干出一番事业，就去金山县找我哥哥。我去了金山，天天跟着李达康跑，那日子太苦了，我过不下去。回来以后我就放弃了从政的念头，决定走经商这条路。”
“我爸的秘书我都熟，汉东好些干部我都熟。”
“我跟李达康认识得很早。他当我爸的秘书的时候我还在读中学，他比我大十岁，我从那时候就叫他哥哥了。”
“没有，我没叫过别的秘书是哥哥。刘新建年龄比我大，但他非要叫我龙哥。”
“监听是从2000年开始的。最早偷拍官员床照的主意是杜伯仲出的。那时候是为了对付高育良。”
“因为高育良太不够意思了。我找他批项目，他跟我说我要是能把李达康从吕州调走就给我批了湖畔花园和美食城。我同意了，还许诺事成之后，保证他在下次汉东省委常委选举中当上常委。但我爸把李达康调走之后，高育良还拖拖拉拉不给我批。我觉得他这个人不守信用，被他耍了，所以我接受了杜伯仲的建议，对他用了美人计。”
“小高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任务，他们在杜伯仲事先准备好摄像设备的房间里发生了关系。往后高育良就批了我的项目，还把小高给娶了。杜伯仲送了他们一套香港的别墅做结婚礼物。”
“高育良之所以没在那届进入省委常委，是因为他耍滑头，让我很不高兴。”
“我爸怎么可能听我的。他是随便听谁话的人吗？”
“调走李达康，提拔高育良，还有重用后来的刘开河，一个呢，是因为我爸真的希望我能干出点事业来，想在汉东官场上用一些能帮我的人，第二是因为他想找合适的接班人。他最后向中央推荐的省委书记人选的高育良。”
“我监听官员的事，我爸不知道，我二姐也不知道。他们很烦，好多事我都不跟他们说，一说他们又该说我了。”
《镜鉴》周刊本周刊发了一篇新文《沙皇时代：大清洗前夜》，预言赵立春的倒台必定引起汉东官场的超级地震，汉东新的权力者沙瑞金将会在汉东进行一次全面彻底的清算。周刊封面是不知从哪儿弄的一幅沙瑞金阴沉着脸的照片。
李达康看完，没发表什么评论。这回沙瑞金连授意宣传部撰文驳斥的反应都不愿意给了。按照文章的说法，高育良都已经进去了，他作为汉东的另一大地头蛇，早晚会被处理。
赵二小姐漂泊在外，也不甘寂寞。在赵立春的三个孩子中，她是最像父亲的一个，长着一双赵立春的眼睛，有着赵家祖传的聪明和心高气傲，她也是最渴望获得父亲认可的一个。
可惜她父亲最喜欢儿子。多年以来，她热衷于插手弟弟的事业，干预控制弟弟的生活，多半是为了父亲的关注。
挺可惜的，赵家的人都很可惜，本来可以把那种勇气和聪敏用在更好的地方，他们总是被执念耽误。
沙瑞金不抽烟，李达康隔着口袋摸了摸烟盒，忍住了。
“李达康和我家以前私下是有来往的。当年他还在当我爸秘书的时候，有人建议我爸撮合我二姐和李达康，但他们两个都不同意，就作罢了。”
“我二姐很不喜欢李达康，以前他跟我家关系好的时候二姐嫌我爸太喜欢他，关系疏远的时候，又讨厌他不识好歹。”
“李达康跟我家疏远好些年了。”
“想抽烟就抽吧。”沙瑞金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一向讨厌烟酒，但不见得就那么刻薄，“老季老田都走了，我看你也忍得辛苦。”
“没事。”李达康笑着拒绝了。
沙瑞金也不再坚持，问李达康对这篇文章怎么看，说他会在汉东大规模清除本土派势力什么的。
还能怎么看，这是污名化反腐斗争。他虽然不喜欢大搞反腐，这于经济确实有伤，但也不喜欢某些人饶舌。
沙瑞金饶有兴味地听了李达康一番再政治正确不过的话。这人真是奇怪，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真的推荐他了？”养父身体越来越差了，说话已经越来越没有往日的精气神，他对李达康充满疑虑。
自从高育良出事以后，老陈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就越来越少了。他一直相信高育良是个好人，不可能有问题。何况李达康，怎么讲呢，有时候总是让他想起赵立春。
“达康同志很难得，有操守，有能力，对汉东的情况比较了解，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沙瑞金给养父掖了掖被子，“您对他不满意？”
陈岩石重重地叹了口气。人呐，要承认自己很难。他对更上层的东西说不上话，沙瑞金以后是要政绩的，选李达康也很正常。现在风声这么紧，赵立春倒了，李达康真能平安无事？
沙瑞金安慰养父：“我们不能因为偏见而放弃一个好同志。目前来看，李达康是清白的，以赵立春的秘书出身，他能维持清白就更难能可贵了。”
“赵瑞龙，据你所知，你父亲赵立春，与李达康有没有不正当关系？性方面的不正当关系。”
评论(10)